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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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我在門口。”
天知道聽到這句話的陳硯心, 一股寒氣從腳底升騰，隨即很快又被惶恐和不安席卷，她一動不動, 唇角微扯，低低著音問他, “你沒騙我。”
“你出來看看——”他輕笑了一聲，語氣裏盡是玩味和無所畏懼，“不就知道了。”
陳硯心連外套都沒穿就出去了, 出門前梁雨問她：“你又出去？”
“有事。”
“你的衣服。”
“咣——”
室內三人面面相覷，梁雨拿著筷子，菜仍夾在上面, 沒來及吃，先疑惑了。
“她在忙什麽？”
許嘉陽說：“不知道, 可能還是剛才那個李先生？”
安瑞看了眼身後的門，沈默地轉過臉。
許嘉陽問梁雨：“你認識那個人嗎？”
“不認識。”梁雨的確不認識李翊賢, 但是知道他。陳硯心不讓她提, 她便不能多說, “等以後我再問問硯心。”
“她沒穿外套。”
安瑞說。
他們三個雖然之前不認識，但通過一晚的相處, 氣氛十分和煦。
梁雨看得出來安瑞對陳硯心有好感，許嘉陽倒是沒有多想, 就覺得今天的陳硯心有些奇怪，一趟一趟的出門, 神色慌亂。
安瑞起身去拿外套。
梁雨還想阻止一下：“她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安瑞聽到這句話, 動作和神情並沒有受到影響。
梁雨又問：“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不知道。”安瑞說, “我找找。”
門開門關，房間裏就剩下梁雨和許嘉陽。
許嘉陽說：“都走了。”
梁雨說：“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
樓道裏的溫度比陳硯心想象中要冷得多, 加上沒有燈光，氣氛就更加陰涼了。
她一開門就看到了李翊賢雙手插兜站在電梯口等她，也感受到了臘月寒風的厲害，她想先回去穿件衣服，可惜她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已經開口叫了她的名字：“陳硯心。”
聽見他很是平靜的聲音，陳硯心卻如同被人兜頭澆下一盆涼水。
李翊賢只穿了件黑色西裝，從陳硯心的角度看他，有身後樓道房頂的壓迫，顯得他格外高大。
他眸色幽深地望著她。
“你——”
“我——”
兩個人同時出聲，又同時噤聲，像是有了某種不可言說的默契。
可是這種默契卻讓陳硯心頭痛。
陳硯心強拉著他去了樓梯間。
安全通道門被推開時，一陣更為強勁的風撲面而來，陳硯心顧不得這份寒意，頓了一頓，仍是拉著人連續下了兩層樓。
生怕被人看見。
李翊賢握著她殘存著暖意卻柔軟無骨的手，幾不可察地勾起唇角，發出極其輕的一聲譏笑。
“你就這麽怕？”
說起來，他上樓來找，早就預料到她會惶恐，只是沒想到惶恐之中，還暴露了本性。
陳硯心甩開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
“你怎麽沒走？”
李翊賢微微一怔，沒想到她語氣如此兇悍。
他的眼眸逐漸變得深邃，打量她表情的變化，一時半會兒沒有說話。
陳硯心三兩步向後，拉開與他的距離。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李翊賢歪著腦袋看她，沒穿外套的她，身影顯得更加單薄，皮膚在昏暗的環境裏呈現出黯淡的瓷白色。
他忽然問道：“冷不冷。”
陳硯心：“……”
她搖頭，繼續說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怎麽說話不算數？”
她一瞪眼，表情更加靈動。李翊賢惘若無聞，牽著她的手拉進懷裏，低聲：“這麽兇，我就說你剛才親我那下是裝的。”
陳硯心：“……”
無奈。
她把下巴擱在他肩上，故作姿態地推搡了兩下。
“家裏有客人。”
李翊賢：“我不算客人？”
陳硯心心裏憋了口氣，但又不得不承認，男人的懷抱比別處要暖得多。
她是根本無法和李翊賢講道理的，就算此刻贏了，對方也會想方設法從別處討了去。
溫度冰涼，他的氣息從頭頂處吹拂而來：“來得都是誰？男的女的？”
陳硯心擡眸，說：“都有。”
李翊賢霎時間氣不順，也沒表現出多想進去的意思，淺笑著問她，都是從哪裏學來的——欲擒故縱的把戲。
“我有我的朋友圈，我需要我自己的生活空間。”陳硯心一本正經地回答，“如果我現在的表現在你看來是欲擒故縱，你可以選擇離開。”那本就是她期待發生的結果。
他昂著下巴，唇角露出好看的弧度。
陳硯心知道，自己說的話根本沒能入得了他的耳。
他說：“請我吃飯。”
陳硯心：“行吧。”
她思忖了兩秒，聲色淺淺道：“你稍等一下，我去給我朋友們打預防針。”
李翊賢看著她，一動未動。
陳硯心嘴上說著給朋友們打預防針，然而最該打針的卻是李翊賢。但是有些人，道理是講不通的。
轉身離開，陳硯心又忍不住停下腳步，回眸看了李翊賢一眼。
她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此強勢闖入她的生活令她很是為難，但轉念一想，梁雨和許嘉陽並不認識他，只有安瑞對他了解透徹。
陳硯心不由得提醒他：“李翊賢。”
“嗯？”
“我同事在。”
“那又怎樣？”
他既然來了，就沒打算悻悻而歸。
李翊賢越是坦蕩，陳硯心心裏就越是發怵。
出來樓梯間，她第一眼看見了安瑞。
安瑞問她：“是李翊賢？”
“你猜到了？”陳硯心冷的鼻尖通紅，手指尖尖都是涼的。
安瑞笑著：“還真是他。”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是李翊賢。
因為有了安瑞的存在，陳硯心緩慢地轉身，下意識便叫了聲：“李先生。”
李翊賢淡聲：“打完針了嗎？”
陳硯心：“？”
“這就是你同事？”李翊賢說，“你好。”
“……”安瑞沈默，然後冷漠著一張臉，“你好。”
這種感覺很奇怪，從前聽陳硯心講廖途的時候，安瑞都不曾如此這般，他從未將廖途視作對手，就像他早就知曉有情人終會分手。
但他此刻覺得，或許他在李翊賢眼中，都不如曾經的廖途重。
---
李翊賢進來的那一刻，梁雨和許嘉陽霎時起身，兩個人飯菜吃得熱火朝天，一副隨意自在的模樣像極了在自己家中。
陌生人的突然到訪，令房裏空氣大變。
但無疑，李翊賢是眾人目光聚集的焦點。
五人圍坐在桌前，李翊賢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陳硯心身邊，那裏原本坐著安瑞，因為他的到來，後者只能搬來凳子坐在了另一邊。
梁雨一直誇讚陳硯心廚藝極好，熱情滿滿地向李翊賢介紹桌上的飯菜究竟出自誰手，告訴他哪個是她的拿手菜。
陳硯心低頭吃菜，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過李翊賢。
李翊賢看了一眼她手中空空如也的飯碗，若無其事地夾起一塊牛腩放了進去。
手指觸碰到她的手背，溫度仍是滾燙。
心臟猛跳，她微微嘟起了唇瓣，夾起那塊牛腩放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謝謝。
梁雨不知道李翊賢具體什麽來頭，但從剛才他的闊綽手筆以及之前和陳硯心的聊天也能猜到一二。
“欸，李先生——”許嘉陽問道，“您是做什麽工作的？”
梁雨比許嘉陽還好奇，一雙眼睛緊盯著李翊賢，情緒甚至還有點兒小激動。
梁雨是陳硯心大學生活的見證者，李翊賢和她之前談過的男朋友們差距太大了，也怪不得之前的談心中她會表現得如此低落，毫無信心。
而且，陳硯心沒說過李翊賢帥得這麽喪心病狂，就連許嘉陽都被驚到了。
“家裏開酒店。”
令人意外的是，李翊賢的回答如此簡潔坦白。
博維一開始，確實是開酒店的，不過到如今，涉及行業已經遍布衣食住行，並非三言兩語能夠參透。
許嘉陽熱情地端起酒杯，說：“怪不得氣質這樣出眾，看起來不像一般人。”
陳硯心說：“你說太過了。”
許嘉陽表情裏有一點點尷尬，說：“……那我也是真心話。”
飯沒吃完，安瑞以有事率先離開。陳硯心終於有理由起身出門，在此之前，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沒有離開過李翊賢的眼睛，明明在自己家裏，卻始終坐立難安。
她想，安瑞應該也受不了李翊賢了。
陳硯心拎著一大袋廚餘垃圾下樓，門關之時，房間裏三人聊天竟然還未冷場。
一想到這，她心裏十分詫異。
也終於明白，李翊賢到底就是個左右逢源的人精，他向下兼容地過於天衣無縫。
“你不用專門來送我。”安瑞說。
陳硯心將垃圾扔進垃圾桶，轉過身來看他，問道：“你吃好了嗎？”
“一般。”
原因不言而喻，陳硯心保證：“下次再請你吃飯，只有我們兩個。”
安瑞把手插在兜裏，問道：“你和他在一起了嗎？”
臉頰溫度驟然變紅，陳硯心卻裝作風輕雲淡：“你怎麽會這樣問，你覺得他能看上我嗎？我不得背刺死他。”
安瑞勾勾嘴角：“我早就說過了。”
他早就說過，李翊賢會的。
與安瑞聊及這個話題令陳硯心過於緊張，她不緊不慢地轉移話題，說臺裏年會的事情。
spy一年一度的年會定在年假之前，距今時日不多，前幾天下達指令，規定每個組都要貢獻節目，陳硯心本人沒什麽想法，她聽說安瑞彈吉他很好，所以問他會不會表演節目。
安瑞含糊其辭，說：“再看吧。”
陳硯心盈盈笑道：“很期待。”
安瑞哼地一聲：“你要是想聽，我可以單獨彈給你聽。”
陳硯心：“你這麽好。”
“但是有條件的。”
陳硯心：“啊？”
寒風凜冽，樓層窗臺中透出晦暗不明的燈火。安瑞話音剛落下的瞬間，陳硯心只是有些懵，但等他說完下一句之後，她便沈默了。
他說：“我希望你沒有騙我。”
陳硯心站在他面前，感受著他的打量，隨即在夜色中目送他離去。
他是說李翊賢嗎？
陳硯心想，難道她和李翊賢的關系，就這麽容易被人一眼道破。
卻不知，樓上聊天中，李翊賢快將她過往打探了底朝天。
---
李翊賢又在樓上等了許久，不過這次不算無聊。
看得出來，陳硯心的兩位朋友心無城府，對他多有喜愛。
他不是驕傲自大的人，單純感覺到了善意而已。
吃完飯，他將筷子放下，隨口一問：“你們都住在附近？”
梁雨說：“離得不遠，硯心這套房子還是我幫她找的呢，她一直都想搬出來住，可是我們也才剛畢業，工資不高，她就一拖再拖了。”
李翊賢聽到這話，笑說：“她工資還不高？”
梁雨聞言，稍稍錯愕。她還真不知道陳硯心和李翊賢互相了解程度有多深，就知道這倆人做了成年人做的事情。
心思單純的許嘉陽不加掩飾道：“她工資一般吧。”
許嘉陽是根據陳硯心交房租時的表現推測出來——她囊中羞澀。
“她領導對她不好。”許嘉陽說，“動不動還老加班。”
幫陳硯心搬家那天，後來許嘉陽還聯系她了，她說去加班了。
當時許嘉陽很是詫異，怎麽搬家還叫人去加班，要帶新人的。
李翊賢說怎麽可能，“她現在在業內——挺火。”
“你了解得比我們多嘛。”梁雨說，“你肯定了解得比我們透徹。”
許嘉陽笑呵呵的：“那是。”
李翊賢靠坐在餐椅上，淺淺地笑：“她廚藝不錯。”
算句誇獎。
梁雨緊接道：“她很賢惠，大學四年裏，陳硯心是我們宿舍成績最好，最有責任感的姑娘，你別看她人瘦，為人可仗義。”
李翊賢眉頭皺了皺。
明顯不太信。
梁雨一臉認真道：“她很有上進心，而且她之前找的男朋友啊——”
話音戛然而止。
梁雨看著李翊賢的眼睛，臉色以肉眼可見的程度變成紅色。
嘴太快了沒剎住！
她深深呼了口氣，轉過眸去看向許嘉陽。
“怎麽了？”李翊賢明顯對這個話題表現出極大的興趣，順著她的話說下去，“陳硯心除了那個研究生男朋友以外——”
他頓了頓，蹙眉：“還有別的？”
---
陳硯心送完安瑞上樓的時候，梁雨正在廚房洗碗，許嘉陽則是在擦桌子。
李翊賢姿態慵懶地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的，是她從家裏帶過來的學生時期的相冊。
他擡眸看了她一眼，也沒對她說什麽話，只是坐在那裏，一張俊臉面無表情，目光亦冷淡。
她覺得梁雨許嘉陽和他聊不下去才是正常的現象，他人出現在出租屋，襯得滿房間人都像是他的傭人，壓迫感十足。
陳硯心對他不聞不問，轉頭進了廚房，告訴梁雨：“放在那裏，我來清理就好。”
“馬上就好啦，你歇著吧。”梁雨鬼鬼祟祟，“去和你的李先生聊會兒吧。”
陳硯心站在門口默不作聲。
梁雨忽然間嘖了聲：“你站門口做什麽，要不進來，要不出去？”
陳硯心沈默兩秒，進了廚房，順便拉上門。
梁雨問她：“幹嘛呢？下樓這麽長時間？”
“送下安瑞。”
“我說——你和外面的，到底是什麽關系？”梁雨一本正經地分析，“他這麽有錢，還這麽帥，天吶，簡直不像真人。”
陳硯心如實道：“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了。”
“怪不得你說在他面前擡不起頭。”梁雨苦不堪言，“我和許嘉陽兩個都被他套了一兜子話，硯心啊，對不起，真不是故意出賣你。”
“怎麽了？”陳硯心問。
梁雨搖頭，避重就輕：“他對你興趣蠻大的。”
“到底怎麽了？”
“從你在的時候，眼神就沒離開過你。”梁雨分析道，“安瑞離開，大概也是受不了他火辣辣的眼睛。”
之前陳硯心說，她沒有接觸過這麽高高在上的人物，心思被他擾得很亂。當時的梁雨還在想，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如此神通廣大。
今日一見，許多原因都不用再做解釋。
她在說到陳硯心前男友的時候就覺得話題歪了，可誰知對方一副十分大度模樣，說什麽理解對方苦衷，將人好一頓吹噓，不知不覺裏，梁雨和許嘉陽便將知曉的事情托出不少。
李翊賢說，陳硯心對他了解透徹，自己卻沒做好功課，實屬不該。
送走梁雨和許嘉陽，陳硯心才慢慢悠悠地走向臥室換衣服，她關上門，門後是李翊賢送來的奢飾品。
她今天難得對他沒那麽排斥，即使他非要在她朋友面前出現。
陳硯心換了件單薄的吊帶長裙，問客廳的人要不要洗澡。
李翊賢瞟向她：“洗澡？”
“對，你如果不走的話。”陳硯心瞇了瞇眼睛，非常期待他能說出令她意外的話。
比如說——
他要走，不過夜什麽的。
李翊賢慢條斯理地起身走向她，本想拒絕，因為她的一身油煙味道至今也沒有消弭。
但她溫潤如玉，唇瓣嫣紅像一顆熟透了的櫻桃，怎麽又不算是充滿誘惑的？
他扣著她的腰，氣息拂在她面頰，啞聲道：“一起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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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門口。”
天知道聽到這句話的陳硯心, 一股寒氣從腳底升騰，隨即很快又被惶恐和不安席卷，她一動不動, 唇角微扯，低低著音問他, “你沒騙我。”
“你出來看看——”他輕笑了一聲，語氣裏盡是玩味和無所畏懼，“不就知道了。”
陳硯心連外套都沒穿就出去了, 出門前梁雨問她：“你又出去？”
“有事。”
“你的衣服。”
“咣——”
室內三人面面相覷，梁雨拿著筷子，菜仍夾在上面, 沒來及吃，先疑惑了。
“她在忙什麽？”
許嘉陽說：“不知道, 可能還是剛才那個李先生？”
安瑞看了眼身後的門，沈默地轉過臉。
許嘉陽問梁雨：“你認識那個人嗎？”
“不認識。”梁雨的確不認識李翊賢, 但是知道他。陳硯心不讓她提, 她便不能多說, “等以後我再問問硯心。”
“她沒穿外套。”
安瑞說。
他們三個雖然之前不認識，但通過一晚的相處, 氣氛十分和煦。
梁雨看得出來安瑞對陳硯心有好感，許嘉陽倒是沒有多想, 就覺得今天的陳硯心有些奇怪，一趟一趟的出門, 神色慌亂。
安瑞起身去拿外套。
梁雨還想阻止一下：“她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安瑞聽到這句話, 動作和神情並沒有受到影響。
梁雨又問：“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不知道。”安瑞說, “我找找。”
門開門關，房間裏就剩下梁雨和許嘉陽。
許嘉陽說：“都走了。”
梁雨說：“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
樓道裏的溫度比陳硯心想象中要冷得多, 加上沒有燈光，氣氛就更加陰涼了。
她一開門就看到了李翊賢雙手插兜站在電梯口等她，也感受到了臘月寒風的厲害，她想先回去穿件衣服，可惜她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已經開口叫了她的名字：“陳硯心。”
聽見他很是平靜的聲音，陳硯心卻如同被人兜頭澆下一盆涼水。
李翊賢只穿了件黑色西裝，從陳硯心的角度看他，有身後樓道房頂的壓迫，顯得他格外高大。
他眸色幽深地望著她。
“你——”
“我——”
兩個人同時出聲，又同時噤聲，像是有了某種不可言說的默契。
可是這種默契卻讓陳硯心頭痛。
陳硯心強拉著他去了樓梯間。
安全通道門被推開時，一陣更為強勁的風撲面而來，陳硯心顧不得這份寒意，頓了一頓，仍是拉著人連續下了兩層樓。
生怕被人看見。
李翊賢握著她殘存著暖意卻柔軟無骨的手，幾不可察地勾起唇角，發出極其輕的一聲譏笑。
“你就這麽怕？”
說起來，他上樓來找，早就預料到她會惶恐，只是沒想到惶恐之中，還暴露了本性。
陳硯心甩開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
“你怎麽沒走？”
李翊賢微微一怔，沒想到她語氣如此兇悍。
他的眼眸逐漸變得深邃，打量她表情的變化，一時半會兒沒有說話。
陳硯心三兩步向後，拉開與他的距離。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李翊賢歪著腦袋看她，沒穿外套的她，身影顯得更加單薄，皮膚在昏暗的環境裏呈現出黯淡的瓷白色。
他忽然問道：“冷不冷。”
陳硯心：“……”
她搖頭，繼續說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怎麽說話不算數？”
她一瞪眼，表情更加靈動。李翊賢惘若無聞，牽著她的手拉進懷裏，低聲：“這麽兇，我就說你剛才親我那下是裝的。”
陳硯心：“……”
無奈。
她把下巴擱在他肩上，故作姿態地推搡了兩下。
“家裏有客人。”
李翊賢：“我不算客人？”
陳硯心心裏憋了口氣，但又不得不承認，男人的懷抱比別處要暖得多。
她是根本無法和李翊賢講道理的，就算此刻贏了，對方也會想方設法從別處討了去。
溫度冰涼，他的氣息從頭頂處吹拂而來：“來得都是誰？男的女的？”
陳硯心擡眸，說：“都有。”
李翊賢霎時間氣不順，也沒表現出多想進去的意思，淺笑著問她，都是從哪裏學來的——欲擒故縱的把戲。
“我有我的朋友圈，我需要我自己的生活空間。”陳硯心一本正經地回答，“如果我現在的表現在你看來是欲擒故縱，你可以選擇離開。”那本就是她期待發生的結果。
他昂著下巴，唇角露出好看的弧度。
陳硯心知道，自己說的話根本沒能入得了他的耳。
他說：“請我吃飯。”
陳硯心：“行吧。”
她思忖了兩秒，聲色淺淺道：“你稍等一下，我去給我朋友們打預防針。”
李翊賢看著她，一動未動。
陳硯心嘴上說著給朋友們打預防針，然而最該打針的卻是李翊賢。但是有些人，道理是講不通的。
轉身離開，陳硯心又忍不住停下腳步，回眸看了李翊賢一眼。
她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此強勢闖入她的生活令她很是為難，但轉念一想，梁雨和許嘉陽並不認識他，只有安瑞對他了解透徹。
陳硯心不由得提醒他：“李翊賢。”
“嗯？”
“我同事在。”
“那又怎樣？”
他既然來了，就沒打算悻悻而歸。
李翊賢越是坦蕩，陳硯心心裏就越是發怵。
出來樓梯間，她第一眼看見了安瑞。
安瑞問她：“是李翊賢？”
“你猜到了？”陳硯心冷的鼻尖通紅，手指尖尖都是涼的。
安瑞笑著：“還真是他。”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是李翊賢。
因為有了安瑞的存在，陳硯心緩慢地轉身，下意識便叫了聲：“李先生。”
李翊賢淡聲：“打完針了嗎？”
陳硯心：“？”
“這就是你同事？”李翊賢說，“你好。”
“……”安瑞沈默，然後冷漠著一張臉，“你好。”
這種感覺很奇怪，從前聽陳硯心講廖途的時候，安瑞都不曾如此這般，他從未將廖途視作對手，就像他早就知曉有情人終會分手。
但他此刻覺得，或許他在李翊賢眼中，都不如曾經的廖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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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翊賢進來的那一刻，梁雨和許嘉陽霎時起身，兩個人飯菜吃得熱火朝天，一副隨意自在的模樣像極了在自己家中。
陌生人的突然到訪，令房裏空氣大變。
但無疑，李翊賢是眾人目光聚集的焦點。
五人圍坐在桌前，李翊賢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陳硯心身邊，那裏原本坐著安瑞，因為他的到來，後者只能搬來凳子坐在了另一邊。
梁雨一直誇讚陳硯心廚藝極好，熱情滿滿地向李翊賢介紹桌上的飯菜究竟出自誰手，告訴他哪個是她的拿手菜。
陳硯心低頭吃菜，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過李翊賢。
李翊賢看了一眼她手中空空如也的飯碗，若無其事地夾起一塊牛腩放了進去。
手指觸碰到她的手背，溫度仍是滾燙。
心臟猛跳，她微微嘟起了唇瓣，夾起那塊牛腩放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謝謝。
梁雨不知道李翊賢具體什麽來頭，但從剛才他的闊綽手筆以及之前和陳硯心的聊天也能猜到一二。
“欸，李先生——”許嘉陽問道，“您是做什麽工作的？”
梁雨比許嘉陽還好奇，一雙眼睛緊盯著李翊賢，情緒甚至還有點兒小激動。
梁雨是陳硯心大學生活的見證者，李翊賢和她之前談過的男朋友們差距太大了，也怪不得之前的談心中她會表現得如此低落，毫無信心。
而且，陳硯心沒說過李翊賢帥得這麽喪心病狂，就連許嘉陽都被驚到了。
“家裏開酒店。”
令人意外的是，李翊賢的回答如此簡潔坦白。
博維一開始，確實是開酒店的，不過到如今，涉及行業已經遍布衣食住行，並非三言兩語能夠參透。
許嘉陽熱情地端起酒杯，說：“怪不得氣質這樣出眾，看起來不像一般人。”
陳硯心說：“你說太過了。”
許嘉陽表情裏有一點點尷尬，說：“……那我也是真心話。”
飯沒吃完，安瑞以有事率先離開。陳硯心終於有理由起身出門，在此之前，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沒有離開過李翊賢的眼睛，明明在自己家裏，卻始終坐立難安。
她想，安瑞應該也受不了李翊賢了。
陳硯心拎著一大袋廚餘垃圾下樓，門關之時，房間裏三人聊天竟然還未冷場。
一想到這，她心裏十分詫異。
也終於明白，李翊賢到底就是個左右逢源的人精，他向下兼容地過於天衣無縫。
“你不用專門來送我。”安瑞說。
陳硯心將垃圾扔進垃圾桶，轉過身來看他，問道：“你吃好了嗎？”
“一般。”
原因不言而喻，陳硯心保證：“下次再請你吃飯，只有我們兩個。”
安瑞把手插在兜裏，問道：“你和他在一起了嗎？”
臉頰溫度驟然變紅，陳硯心卻裝作風輕雲淡：“你怎麽會這樣問，你覺得他能看上我嗎？我不得背刺死他。”
安瑞勾勾嘴角：“我早就說過了。”
他早就說過，李翊賢會的。
與安瑞聊及這個話題令陳硯心過於緊張，她不緊不慢地轉移話題，說臺裏年會的事情。
spy一年一度的年會定在年假之前，距今時日不多，前幾天下達指令，規定每個組都要貢獻節目，陳硯心本人沒什麽想法，她聽說安瑞彈吉他很好，所以問他會不會表演節目。
安瑞含糊其辭，說：“再看吧。”
陳硯心盈盈笑道：“很期待。”
安瑞哼地一聲：“你要是想聽，我可以單獨彈給你聽。”
陳硯心：“你這麽好。”
“但是有條件的。”
陳硯心：“啊？”
寒風凜冽，樓層窗臺中透出晦暗不明的燈火。安瑞話音剛落下的瞬間，陳硯心只是有些懵，但等他說完下一句之後，她便沈默了。
他說：“我希望你沒有騙我。”
陳硯心站在他面前，感受著他的打量，隨即在夜色中目送他離去。
他是說李翊賢嗎？
陳硯心想，難道她和李翊賢的關系，就這麽容易被人一眼道破。
卻不知，樓上聊天中，李翊賢快將她過往打探了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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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翊賢又在樓上等了許久，不過這次不算無聊。
看得出來，陳硯心的兩位朋友心無城府，對他多有喜愛。
他不是驕傲自大的人，單純感覺到了善意而已。
吃完飯，他將筷子放下，隨口一問：“你們都住在附近？”
梁雨說：“離得不遠，硯心這套房子還是我幫她找的呢，她一直都想搬出來住，可是我們也才剛畢業，工資不高，她就一拖再拖了。”
李翊賢聽到這話，笑說：“她工資還不高？”
梁雨聞言，稍稍錯愕。她還真不知道陳硯心和李翊賢互相了解程度有多深，就知道這倆人做了成年人做的事情。
心思單純的許嘉陽不加掩飾道：“她工資一般吧。”
許嘉陽是根據陳硯心交房租時的表現推測出來——她囊中羞澀。
“她領導對她不好。”許嘉陽說，“動不動還老加班。”
幫陳硯心搬家那天，後來許嘉陽還聯系她了，她說去加班了。
當時許嘉陽很是詫異，怎麽搬家還叫人去加班，要帶新人的。
李翊賢說怎麽可能，“她現在在業內——挺火。”
“你了解得比我們多嘛。”梁雨說，“你肯定了解得比我們透徹。”
許嘉陽笑呵呵的：“那是。”
李翊賢靠坐在餐椅上，淺淺地笑：“她廚藝不錯。”
算句誇獎。
梁雨緊接道：“她很賢惠，大學四年裏，陳硯心是我們宿舍成績最好，最有責任感的姑娘，你別看她人瘦，為人可仗義。”
李翊賢眉頭皺了皺。
明顯不太信。
梁雨一臉認真道：“她很有上進心，而且她之前找的男朋友啊——”
話音戛然而止。
梁雨看著李翊賢的眼睛，臉色以肉眼可見的程度變成紅色。
嘴太快了沒剎住！
她深深呼了口氣，轉過眸去看向許嘉陽。
“怎麽了？”李翊賢明顯對這個話題表現出極大的興趣，順著她的話說下去，“陳硯心除了那個研究生男朋友以外——”
他頓了頓，蹙眉：“還有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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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硯心送完安瑞上樓的時候，梁雨正在廚房洗碗，許嘉陽則是在擦桌子。
李翊賢姿態慵懶地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的，是她從家裏帶過來的學生時期的相冊。
他擡眸看了她一眼，也沒對她說什麽話，只是坐在那裏，一張俊臉面無表情，目光亦冷淡。
她覺得梁雨許嘉陽和他聊不下去才是正常的現象，他人出現在出租屋，襯得滿房間人都像是他的傭人，壓迫感十足。
陳硯心對他不聞不問，轉頭進了廚房，告訴梁雨：“放在那裏，我來清理就好。”
“馬上就好啦，你歇著吧。”梁雨鬼鬼祟祟，“去和你的李先生聊會兒吧。”
陳硯心站在門口默不作聲。
梁雨忽然間嘖了聲：“你站門口做什麽，要不進來，要不出去？”
陳硯心沈默兩秒，進了廚房，順便拉上門。
梁雨問她：“幹嘛呢？下樓這麽長時間？”
“送下安瑞。”
“我說——你和外面的，到底是什麽關系？”梁雨一本正經地分析，“他這麽有錢，還這麽帥，天吶，簡直不像真人。”
陳硯心如實道：“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了。”
“怪不得你說在他面前擡不起頭。”梁雨苦不堪言，“我和許嘉陽兩個都被他套了一兜子話，硯心啊，對不起，真不是故意出賣你。”
“怎麽了？”陳硯心問。
梁雨搖頭，避重就輕：“他對你興趣蠻大的。”
“到底怎麽了？”
“從你在的時候，眼神就沒離開過你。”梁雨分析道，“安瑞離開，大概也是受不了他火辣辣的眼睛。”
之前陳硯心說，她沒有接觸過這麽高高在上的人物，心思被他擾得很亂。當時的梁雨還在想，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如此神通廣大。
今日一見，許多原因都不用再做解釋。
她在說到陳硯心前男友的時候就覺得話題歪了，可誰知對方一副十分大度模樣，說什麽理解對方苦衷，將人好一頓吹噓，不知不覺裏，梁雨和許嘉陽便將知曉的事情托出不少。
李翊賢說，陳硯心對他了解透徹，自己卻沒做好功課，實屬不該。
送走梁雨和許嘉陽，陳硯心才慢慢悠悠地走向臥室換衣服，她關上門，門後是李翊賢送來的奢飾品。
她今天難得對他沒那麽排斥，即使他非要在她朋友面前出現。
陳硯心換了件單薄的吊帶長裙，問客廳的人要不要洗澡。
李翊賢瞟向她：“洗澡？”
“對，你如果不走的話。”陳硯心瞇了瞇眼睛，非常期待他能說出令她意外的話。
比如說——
他要走，不過夜什麽的。
李翊賢慢條斯理地起身走向她，本想拒絕，因為她的一身油煙味道至今也沒有消弭。
但她溫潤如玉，唇瓣嫣紅像一顆熟透了的櫻桃，怎麽又不算是充滿誘惑的？
他扣著她的腰，氣息拂在她面頰，啞聲道：“一起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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